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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他好像很失望,身子突然地抖動著,震得胸前的獎章又響了。我內心十分憂慮,因為我最清楚普列特涅夫正在做什么:印傳單。
  他太太繼續在桌子底下秘密活動:用他的腿碰我的。她故意逗她的老丈夫,老警察像孔雀開屏似的滔滔不絕地炫耀他的能言善辯。他太太弄得我根本沒法專心聽他的話,不經意間,我發現他講話的聲音更加深沉動人了:“這就像一張看不見的網,你明白嗎?皇上就是織網的大蜘蛛……”他不無憂慮地瞪著兩只圓眼睛對我說。
  “哎呀。你瞧你說些什么呀!彼篌@小怪地喊叫道。
  “你給我住嘴。蠢娘兒們。我這樣說最形象生動,不是蓄意丑化。這個母馬,去準備茶炊吧……”老警察眉間緊鎖,瞇起眼,繼續他生動的講話:“這是一張看不見的網,網從沙皇的心里出發,通過各個環節:各部大臣、縣長、各級官吏、直到我,甚至可以綿延到兵士頭上。這條條線,蜜蜜匝匝地包裹著,堅不可破,正是它維持著沙皇的統治?墒侨杂幸恍┍挥跏召I的波蘭人、猶太人、俄羅斯人公然破壞這張網,還打著為人民的旗號!
  他隔著桌子探身靠近我,壓低聲音帶點恐怖地說:“你應該清楚,我今天為什么和你說這些話。你的面包師傅對你挺滿意,他說你誠實、聰明、光棍一條?墒悄愕拿姘昀锟偸蔷奂淮笕捍髮W生,他們在捷里柯夫的房間里整夜談論。如果是單獨一個學生去,那可以理解,可是總有很多學生成群結隊往那跑就不對勁兒了。我可不敢說大學生什么,他們今天是個普通大學生,明天就可能當上檢察官。大學生們是好人,就是太多事,再加上沙皇的政敵私下里鼓以動他們,你明白了嗎?我還有話跟你說……”他的話看來是沒法說下去了,他家的房門被一個紅鼻子小老頭打開了,老頭兒的卷發用小皮條束著,手中提著瓶伏特加,可能喝醉了。
  “咱們殺盤棋吧?”他借著酒勁興致勃勃地說,他看上去是個很有趣味兒的人。
  “這是我岳父!崩暇炀趩实叵蛭医榻B說。
  幾分鐘后,我告辭了。尼基弗勒奇的妖艷太太送我出來關門時,捏了我一把,有點獻媚地說:“您看那片云彩,像著火似的!
  天空晴朗,那片金色云朵,漸漸消散了。
  我不得不給老警一個公正的評價,我也不是想惹我的老師們生氣,但是我還要說:警察對當時國情的分析更加鞭辟入里。一只大蜘蛛,通過無數條緊密糾纏和約束生活的無窮不盡的線,編織成一張無形的網。我沒多久就發現了許多許多這樣那樣的網絡了。
  晚上關了店我被叫到瑪麗亞房間里,她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她奉命來了解我和警察的會談情況。
  我一五一十地向她講述了整個過程,她聽完后大吃一驚道:“天呵。我的上帝!比缓笏拖裰焕鲜笏频,滿地亂轉,若有所思,“面包師沒向你打聽過什么嗎?原來他的情人是老警察的親戚。得把他趕走!
  我站起來靠著門框,她的話激怒了我。她說“情人”這個詞說得太順溜太不負責了,還有就是她干嗎要趕走面包師?
  “以后您要多加小心!彼f話的方式和往常一樣,我的感覺也沒有改變,永遠的狼狽和尷尬。此時瑪麗亞背著手站在我面前說:“您怎么老是那兒郁悶?”
  “我外祖母剛剛去世了!
  她對這件事好像感了興趣,于是她面帶微笑說:“您愛她?”
  “當然。您不問別的了吧?”
  “大問了!
  我離開了老板的妹妹。當晚寫了首詩,其中一句依然記憶猶新:你真是愛慕虛榮。
  從那以后就決定大學生們少到面包店來,找不到大學生,我的問題就沒人解答了,只能把有關問題記在筆記本上,到時候一總兒問。有一次,我累的寫著寫著就枕在筆記本上睡著了。面饣師偷看了我的本兒,他叫醒了我:“喂。你寫的什么呀?加里波得為什么不驅逐皇上,加里波得是誰?他怎么敢驅逐皇上呢?”
  他憤憤地把筆記扔到面粉櫥上,鉆到爐坑烘烤面包去了,他在那兒還喋喋不休地說:“你說你不驅逐皇帝陛下,簡直是笑話。最好放棄這個念頭,你這個書呆子。我記得五年前在薩拉托夫,憲兵們捉了許多你們這種書呆子。我記得五年前在薩拉托夫,憲兵們捉了許多你們這種書呆子,就像逮老鼠似的,哎。你不知道尼基弗勒奇早就盯上你了,你以為驅逐皇上像趕只鴿子那么輕而易舉嗎?”
  他好心好意勸了我半天,我不能正面回答他,因為店里有令不讓我和面包師談禁區以內的危險話題。
  當時有一本小冊子在全城傳播,讀過小冊子的人們竊竊私語,議論著什么。我讓拉甫洛夫幫忙找本看看,可惜他沒有找到。
  ”唉,。我說老弟,別抱希望了,早就沒了,不過,我倒是聽說有個地方近日要宣講這本小冊子,到時候我帶你聽聽去……”那是圣母升天之夜,我和拉甫洛夫一前一后約五十丈遠行走在阿爾斯克波爾昏暗的大地上。盡管曠野里人際皆無,我仍然按拉甫洛夫說的去做,我時刻提高警惕,一邊走一邊吹口哨,唱著小曲,儼然一副醉灑工人的樣子。這時曠野上昏暗而寂靜,黑色的云朵緩緩地飄動。掠過大地上空,金黃色的落月隱藏在云間,水洼地閃動著銀灰色和鐵藍色的光,不時發出沉沉低吼的喀山城被我甩在身后了。
  拉甫洛夫停在神學院后邊果樹園的柵欄邊,我趕上去,越過柵欄,穿過雜草叢生的果園。
  樹枝上有露水,一碰就落下來打濕了衣服。我們來到一幢房子的墻腳輕輕扣擊窗板,一 個絡肋胡打開窗板,他身邊一片漆黑和沉寂。
  “誰?”
  “從亞柯夫那兒來的!
  “進來吧!
  這個黑洞洞的屋子里,擠了很多人,可以聽到衣服的摩擦聲,人們的輕咳和議論聲,就跟地獄差不多,有人劃了一 根火柴照照我的臉,一下子有許多黑影投在地板上。
  “人都到齊了嗎?”
  “齊了!
  “掛好窗簾,別讓燈光漏出去!
  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來:
  “誰這么自以為是,把我們帶到這個多少萬年沒人住的房子里開會?”
  “小點兒聲!
  屋角亮起一盞燈,房間里空空蕩蕩,只有一條木板架在兩個箱子上,上面坐了五個人,就像烏鴉棲息在樹枝上一樣,小臺燈放在一個倒置的箱子上,靠墻處坐了三個人,窗臺上也坐著一個人,這人長發,臉色花白而瘦弱,除了他和那會兒打開窗板的絡腮胡子,其他人我都認得。
  絡腮胡子低聲說,他下面即給家讀那本小冊子,它是脫離民主黨的普列諾夫撰寫的文章,名為《我們的分歧》。
  地板上有人氣鼓鼓地叫道:
  “這我們早知道了!
  我喜歡這種秘密的場面,它讓我興奮不已,神秘的詩就是最好的詩。我感覺自個兒仿佛成了做祈禱的教徒,還聯想到古羅馬時代教徒們在地下室里秘密祈禱的場景。屋子里一 直充滿了人們的低語聲,但聽得還很清楚。
  “胡說八道!蔽葑永锊恢钦l氣忿地吼了一句。
  在黑暗的房間里,朦朦朧朧地有什么東西在反光,可能是件銅器,也許是羅馬時代騎士們戴的盔甲,我估摸著是爐子通風門上的把手。
  房間里紛亂的嘈雜聲和朗讀聲混在一起,也搞不清人們在談論什么,突然我頭上響起一個嘲諷的聲音:“咱們還聽不聽了?”
  這是那個長發、蒼白的青年在說話。這句話效果不錯,屋子里頓時沉寂下來,只剩下孤零零的朗讀聲了。屋子里有許多紅紅的火光在閃動,后面一張張深沉思慮的面也,有人大睜著眼,有人使勁兒瞇著眼,屋子里烏煙癉氣,硝煙迷漫。
  文單太長了,就連我這個對語言通俗、文詞流暢、觀點鮮明、情有獨鐘的人都厭煩了。
  朗讀聲猛然停止,立刻響起了一聲憤怒的喊叫:“叛徒!
  “一紙空文!
  “這分明是在褻讀英雄的鮮血!
  “這是在喀涅拉羅夫和烏里揚諾夫犧牲之后……”那個蒼白的青年又發話了:“先生們,可不可以用正常的言詞的反駁而不用咒罵呢?”
  我向來討厭人們爭論不休,也不喜歡聽,再說要想谷分辯出個所以然來也十分不易,再加上辯論者自視清高的傲氣勁兒讓人看了怪難受的。
  長發青年從窗臺上俯身對我說:
  “您是彼什柯夫?我是弗得塞也夫,我們認識一下好嗎?
  說實話,在這兒呆下去沒有什么收獲,我們離開這兒?”
  我早就聽見過這個名字,他是個沉穩莊重的小組頭目,我十分喜歡他蒼白而生動的臉和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
  我們邊走邊談,他問了我很多話:有什么工人朋友?讀什么書?閑暇時間多不多?他還說:“我知道你們那個面包店,可使我奇怪的是您怎么浪費大好時光去干那些毫無意義的事情呢?”
  我跟他說我自個兒也認為自己這樣做一無所獲,他十分滿意我的。一面緊握我的手,一面發出宏亮的笑聲。他告訴我后天他要離開這兒三個多星期,等他回來再設法和我見面。
  面包店經營的越來越紅火,我自個兒的事情卻亂成了一 團新作坊不但沒有減輕我的工作量,反而更加重了。我里里外外的事都得做,除了作坊里的事,就是往外送面包:私人住宅、神學院、貴族女子寄宿學校。
  那些女學生們常常趁挑面包的機會,把小紙條塞給我,在那些美麗的信箋上居然寫著毫無恥的詞句,盡管字寫的很幼稚,但思想似乎已經“成熟”了。
  每當那一群歡快、潔凈、俊秀的貴計算所小姐們嬌喘微微,極盡媚態,伸著粉紅色小爪子轉著我的面包籃轉的時候,我就想:到底是哪幾位小姐寫下這樣的信箋呢?她們真的不懂她們寫的是什么嗎?我不禁聯想起“煙花巷”來,自個兒尋思:“難道那條看不見的線從煙花巷延伸到這些貴族小姐身上女學生攔住,她十分緊張地輕聲說:“勞駕你把這封信按上面的地址送去,我會你十戈比。
  “看著她欲哭還羞的樣子:眼里含著淚,緊咬嘴唇,臉和耳朵都紅了。我大方地接過信封,沒要她的十戈比,把信送給了高院里一位法官的兒子,他臉上的紅潮一看就知道是害肺病的,這個身材高大的大學生接過讎就打算給我五十戈比的報酬。他細細地數著錢巾,我告訴他我不收錢,他放錢幣時沒放進褲兜兒,嘩啦啦散落了一地。
  他不知所措地看著五戈比、七戈比的銅幣在地上翻滾,使勁地搓著雙手,指節啪啪直響,然后艱難地咕濃了一句:“怎么辦呀。就這樣吧。再見了。我得考慮考慮……”我不知道他考慮出了什么結果,可我覺得那個女學生很可憐。沒多久她失蹤了。十五年后,我又遇見了她,她在克里木當中學老師,得了肺結核,一談到社會人生就忍不住地悲憤和心酸。
  來看看我的工作表排得有多滿吧:送完面包睡覺,晚上到作坊幫著烤面包,半夜里要烤好,送到面包店里賣,我們的新面包店在一個劇院旁,夜場的觀眾經常到店里吃熱乎乎的面包圈。除之外,我還得揉按斤賣的面包和法式面包的面團,這可是十五到二十普特重的大面團,是件十分繁重的工作。休息兩三十個小時之后,開始送面包。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好在這段時間我對社會工作充滿了熱忱,我非?释蛑車娜藗儌鞑ヒ环N永恒、美好的東西,我天生臉備優越條件,喜歡和人打交道,很會講故事,尤其擅長把自個兒的親身經歷和所讀書本中獲得的知識編撰起來,成為很有趣的故事,自然我的故事里也藏著那許許多多“看不見的線!
  我認識了許多克羅斯托捕尼柯夫和阿拉甫佐夫工廠的工人,還和織布老工人尼基塔·魯伯佐夫交上了朋友,他幾乎走遍了全俄國的織布工廠,這人很有心計,性情活潑。
  “我在世上已經混了五十七年了,阿列克塞·馬克西美奇。我的小流浪兒,新鮮的小梭子!彼f話聲音甕聲甕氣的。
  這個老頭有一副很別致的黑眼鏡,是他自個兒做的,他用銅絲把有關部位聯結起來,因而鼻梁上和耳朵后都染上了銅垢。他的胡子很也很獨特,并因此而落得一個雅號,他刮胡子時像德國人似的留下嘴唇上的一撮兒和嘴唇下的一塊灰白胡順,所以人們稱他是“德國佬”。
  他身材適中,胸脯寬闊,總是面帶艱辛的笑容。
  “我最喜歡去看馬戲”,他甩了一甩凹凸不平的光頭說:“馬本來是個牲口,你說它是怎么訓練的呢?真讓人羨慕,由此可見,人也可以訓練的聰明起來,馬戲團里的牲口是用糖訓教出來的,而人需要的糖是善心,而不是從雜貨鋪里買來的糖。這個意思就是對人要充滿善心,我的小伙子,不要動不動就想舉棒打人,你說是不是?”
  其實他自個兒對人并不好,這些話純粹是說給別人聽。他和別人爭論問題時,態度粗暴,蠻橫無禮,盛氣凌人,平時和人說話也是常帶嘲諷的笑容。說起我們的相識,還有段故事:我走進一家啤酒店,看見倔被一群人圍打,而且他已不幸地挨了兩下,我沖過去勸開了他們。
  “您怎么樣?痛秋風悲涼的夜晚,我們在夜路上走著。
  “呸。這算得了什么?”他一臉的不屑,“唉。你和我說話干嗎老是您您的?”
  從那以后我們成了朋友最初他還經常嘲諷諷和譏笑我,可是聽了我講的“看不見的網”,他一改常態認真地說:“你真的不笨,一點兒也不笨,對不對?……”他對我真有點父親的味道兒,而且叫我時也毫不客氣地加上父稱。
  “我的阿列克塞·馬克西美奇。我的小梭子。你的觀點是正確的,可是沒人相信你……”“您信嗎?”
  “我?我和別人不同”。我是個喪家的禿尾巴狗而其他人則是帶鐐銬的看家狗。他們的尾巴好長好重:老婆孩子、手風琴、棉鞋等等雞毛蒜皮瑣瑣碎碎的,看家狗癡迷著自個兒的狗窩,他們才不會信你呢。那次我們在莫列佐夫工廠暴動時就是,出頭的椽子先爛,腦門兒可不同于屁股,一但爛了可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后來他的這種觀點有所變化。那是他認識了克羅托甫尼柯夫工廠的鉗工亞柯夫·沙坡什尼柯夫之后,他身患肺病,會彈六弦琴,精通圣經,強烈地反對上帝。亞柯夫談話狂熱而激烈,還不時地往地上吐帶血的痰:“上帝根本就是不存在的,道先,我這個人不是按上帝的形象造的。無論聰明才智還是自身體力,都一無所長,況且我一點兒也不仁慈;其次,上帝根本不知道我生活有多艱難,要不就是他知道而不肯幫忙;最后,上帝并非全知全能,而且,根本就不仁慈,讓我說,上帝壓根就不存在。上帝壓根就不存在。純粹是人們自個兒捏造出來欺騙自個兒的。
  “我們的一切生活都是欺騙!
  直把個魯伯佐夫聽得啞口無言,臉色鐵青,以至破口罵,亞柯夫不慌不忙,引經據典,說得條條是道,說得魯伯佐夫低頭沉思,無言以對。
  亞柯夫的講話風度簡直夫可比擬,那樣子十分怕人,尤其那雙兇光畢露的眼睛就像躁狂病人的眼光,他的頭發黑的像吉卜賽人似的,臉瘦而黑,猛一望過去,漆黑一片,青色的嘴唇里狼牙齒的閃動,說起話來目光炬死死盯住對方的臉。
  告別亞柯夫,魯伯佐夫沉重地說:
  “世蜀上所有的話我都見識過,就是沒聽過這種話,居然在我面前誣蔑上帝。這個人活不了多久了,真是個可憐人,他快把自個兒死了!τ幸馑,是不是?老弟!
  可是事情卻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沒幾天工夫,他和亞柯夫打得火熱,快活得都要燃燒了,一個勁兒地用手擦他的壞眼。
  他笑哈哈地說:“喂。這就是說,罷了上帝的職。哈哈。
  我親愛的小釘子沙皇嗎?他不妨事。依我看,問題不在沙皇而在老板身上。多才不管是誰當沙皇,伊凡勒帝當也成,只管坐下來統吧。請便。我只要懲治板的權力就夠了。來來來,讓我用一條結實的金鏈子把你綁在皇帝的寶座上,我要像朝拜沙皇一樣朝拜你……”魯伯佐夫看完《饑餓王》后對我說:“這書中寫的沒錯!
  他第一次看這種石印小冊書,俏皮地說:“喂。這書是誰給你寫的?真清楚。麻煩你告訴他一聲,我這廂有禮了!
  他對知識的渴求到了貪求到了貪得無厭的地步,他十分投入地聽亞柯夫糟踏上帝,一連幾個小時聽我講書的故事,他時常被逗得前仰后合,并一迭連聲地贊美:“人真是有靈氣呀!
  他因為有眼病,自己讀收很困難,可這似乎不影響他見多識廣,他的博學經常讓我吃驚不已,記得一回他說:“德國有個絕頂聰明的木匠被國王認命為參加議員了!
  我追問下去才弄清他說的是倍倍爾。
  “您打哪兒才弄清他說的是倍倍爾。
  “您打哪兒知道這事兒的?”
  “知道就是知道!彼S口一句,手指頭抓著那個崎嶇不平的禿殼。
  亞柯夫對周圍的現實生活漠不關心,就跟上帝較上勁兒了,一門心思地要消滅上帝,譏諷神父,一副叛者的形象。他尤其痛恨修士。
  有一次锝伯佐夫平聲靜氣地問他:
  “喂。你是不是就會咒罵上帝呀?”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他發狠似的狂叫道:“就是這個上帝。我恨他。他讓我崇拜了二十年,我謹小慎微、擔驚受怕、縮手縮腳地度日,因為上帝說凡事不可辯駁,一切由上帝作主,到頭來呢,我一無所獲,我活得痛苦,壓抑、沒有自由。當我熟讀了《圣經》,我才恍然大悟,這套把戲全是憑空捏造,騙人的。根本就沒有什么尼基塔!
  他氣憤地揮動著一只胳膊,好像要掙脫什么,說話的聲音差不多成了哭腔。
  “全是因為這個,我年紀輕輕就快死了!
  這段時間我還認識了幾個有意思的人,我想起來就跑回 塞米諾夫面包坊看我的老伙計們。他們都歡迎我去,喜歡聽我講故事,可惜魯伯佐住海軍村,亞柯夫又住韃區,相跑五 里之遙,我們幾乎不怎么見面,他們不來看我,我也不去看他閃,關鍵是我沒有可以款待他閃的場所。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新來的面包師是個退伍兵,常和憲睢來往,再加上憲兵同令部的后院和面包店的院子只有一 墻之隔,那樣揚扈的“制服”經經常翻墻而過;蚴菫閸徔柼厣闲YI白面包,或是為自個兒買黑面包。
  也不人警告我,不要太出“風頭”,以免引起有關方面對面包坊的過分關注。
  我的工作越來越沒兒了,面包店也快經營不下去了。最近常常發生些可氣的事情。有些人很不自覺,經常拿走柜子里錢,有時候弄到沒錢買面粉的份上。
  捷里柯夫揪起那縷兒可憐的小胡須無可奈何地說:“完了,我們快破產了!
  他的私人生活也變得很糟,娜斯佳懷孕了,脾氣大長,整天鼻了,臉不是臉,像一頭野貓撞來撞去,那雙綠眼睛里充滿了怨氣。
  她使勁兒往安德烈身上撞幫,幫意無視他的存在,此時的安德烈忍氣吞聲地給他讓開路,望著她搖一搖頭。
  捷里可夫也向我訴過苦:
  “這些人也是有點像話。太隨便了,沒有不拿的東西,我買的半打襪子只一天工夫就全拿沒了!
  他的家庭也遭遇了不幸,父親因為怕死后入地獄得了精神抑郁癥;小弟弟整日喝酒玩女人;妹妹變得冷若冰霜,看來她和紅頭發大學生的戀愛沒有什么好結果。我經?匆娝藜t了雙眼。心中更增加了對那個大學生的厭惡。
  捷里柯夫的事業也很難支撐下去了,從襪子這個小事兒就可以看出,大家是多么不體應該這個善良人的義舉呀。他苦心孤詣地想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太艱難了,他周圍那些得到救助的人們不但不關心他的事業,反而去摧毀它安德烈別無所求,他只希望大家能夠友善地對待和他的畫業。這個可憐的善人呀。
  我覺著我喜歡上瑪麗亞了,我還喜歡面包店女店員娜捷什塔·社爾巴托娃,她有著健康的膚色和嫵媚的笑容。
  不論怎么說,我開始戀愛了。我這可不算早熟,無論年齡、個性還有我“豐富多彩”的生活都“逼著我接近女人。我渴望異性的溫情,哪怕只是友誼的關後也行。我渴望向人傾訴我自個兒的心事,太需要有人幫我理清紛亂的思緒了。
  有生以來我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那些個把我看成“璞玉”人們,并不能觸動我的心靈,我不會對他們傾訴衷腸。
  要是我講了他們不感興趣的話題,他們立刻就會阻止我:“嘿。算了,算了,別往下講了!
  最近得到了一個壞消息:古利·普列特涅夫被捕入獄,押到了彼得堡的“克羅斯特監獄。
  這個消息是從老警察尼基弗勒那兒得知的。那是個早晨,我們在街相遇,他還是一副老樣子,胸前掛滿獎章,莊嚴的神情就像剛剛走出閱兵場,見了我敬個冖就走了。沒走幾步他主不停下來憤怒地沖我吼道:“咋晚古利·普列特涅夫被抓了……”他揮揮手,轉過頭小聲說:“他完了!

  我看他狡詐的眼睛里好像閃動著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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