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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當秀才不怕難領袖在身邊
1927 年9 月9 日。江西修水渣津。武漢國民政府警衛團駐地。明媚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警衛團駐扎的院落,留下參差斑駁的樹影。南國的秋風吹過,使燥熱的空氣透出幾分涼意。警衛團的戰士們步履匆匆,收拾行裝,準備出發,攻取平江,會合其他各地的義軍,發動秋收起義。大革命失敗以后,為貫徹“八七”會議精神,中共中央決定,“利用今年秋收時期在農村中階級斗爭劇烈的關鍵”,“有系統有計劃的盡可能在廣大區域中準備農民的總暴動”,九月間在湘贛邊界舉行秋收起義。8 月中旬,中共中央特派員兼中共前委書記毛澤東回到長沙,組建秋收起義的領導機關——前敵委員會,制定起義的具體計劃。接著,毛澤東抵達江西安源,主持召開軍事會議,具體部署秋收起義的軍事行動。會議決定,起義在修水、銅鼓、安源三處同時發動,然后三路大軍合擊長沙。9 月9 日,秋收起義爆發。按照計劃,參加秋收起義的武裝編為四個團,組成中國工

  農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全軍由以毛澤東為書記的前敵委員會統一領導,起義總指揮為原武漢國民政府警衛團團長、共產黨員盧德銘,師長為余灑渡。這樣,按照既定計劃,現駐修水的武昌警衛團及其相匯合的其他農軍,被編為第一師第一團,并且即日暴動,向平江進發。

  滴嗒!嘀嘀嗒!”緊急集合的軍號吹響了。警衛團的戰士迅速集結起來,整裝待令。起義總指揮、老團長作了簡短講話,向第一團授旗,宣布秋收起義開始,命令部隊向平江進發。這時,譚政擔任第一團團部書記。譚政聞聽秋收起義的消息分外激動,他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工農革命軍的行列。

  第一團以收編的第四營打前鋒,作為右翼,第二營為左翼,第一、三營和師部居中。從修水縣城出發,經馬拗、渣津、朱溪廠,越過平、修邊界,占領平江縣龍門廠。就在起義部隊向平江推進時,敵人增派一個團馳援平江。第四營邱國軒部乘機叛變,埋伏在長壽街,反攻起義隊伍,第一團腹背受敵,被迫撤出戰斗,向瀏陽、銅鼓方向轉移。在這次戰斗中,譚政親眼目睹了發生的一切,部隊臨陣叛逃給他留下了難以忘懷的印象,同時,盧德銘等共產黨員沖鋒在前的模范行為有力震撼了譚政的心。他也冒著槍林彈雨,在部隊中來往穿梭,做部隊的思想政治工作,組織救護傷員,掩埋犧牲的同志。革命的道路是曲折的,有勝利的喜悅,也有失敗的痛苦。秋收起義失敗了。1927年9 月20 日清晨。

  初升的太陽照在文家市里仁學校的操場上,操場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光輝中。

  寬闊的操場中央,一千五百多名秋收起義撤退下來的指戰員列隊靜立,他們面容憔悴,連日來的奔波,使他們顯得十分疲憊。但是,他們臉上充滿剛毅之色,一動不動,正在聚精會神地聆聽隊伍前面一個人的講話。

  那人身材修長,蓬松著滿頭長發,身著老藍布農民裝,腳穿草鞋,黑紅的面孔,看上去三十多歲。

  他左手卡著腰,揮動著右手,操著地道的湖南口音,面向大家說道:

  中國革命沒有槍桿子不行。這次秋收起義,雖然受了挫折,但算不了什么!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們的武裝斗爭剛剛開始,萬事開頭難,干革命就不要怕困難。我們有千千萬萬的工人和農民群眾的支持,只要我們團結一致,繼續勇敢戰斗,勝利一定屬于我們的。我們現在力量很小,好比一塊小石頭,蔣介石好比大水缸,總有一天,我們這塊小石頭,要打破蔣介石那口大水缸。大城市現在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我們要到敵人統治比較薄弱的農村去,發動農民群眾,實行土地革命。

  譚政懷著崇敬的心情,專心聆聽并且注目著講話者,因為他知道,講話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毛澤東!譚政完全被毛澤東的話語吸引住了,那耐人尋味、富有哲理的話語,那充滿激情的手勢,無形中讓人增添了無窮的力量,秋收起義失敗的陰影逐漸在人們心頭淡去。譚政終于見到了仰慕已久的毛澤東,第一次聆聽了毛澤東的講話,他為毛澤東在失敗面前那超人的胸懷,堅韌不拔的毅力所折服了。譚政暗下決心:不管今后革命的道路多么艱難、多么曲折,也要跟著毛澤東于革命!隊伍出發了,沿著毛澤東指引的方向前進著。1927 年9 月29 日晚。江西永新三灣村。濃黑的夜幕伴著連綿的秋雨,將湘贛邊界九隴山區籠罩在漆黑的雨霧中。三灣,這個只有五十多戶人家的小村莊在搖曳的風雨中,顯得形單影只。楓樹坪一座破舊的古廟里,由毛澤東主持召開的前敵委員會會議,正在微弱的燈光下,緊張地進行。會議提出井通過了對起義部隊進行改編的問題。原來,就在譚政跟隨毛澤東率領的部隊從文家市里仁學校出發后,部隊沿著羅霄山脈向南進軍,爬山越嶺,道路崎嶇難行。再加上瘧疾、痢疾蔓延,病員大量增加,疲勞、疾病威脅著整個部隊。9 月21 日,部隊到達萍鄉縣蘆溪鎮宿營。次日清展出發,行至距蘆溪鎮十五華里的山口巖,遭到江西軍閥朱培德部特務營和江西第四保安團的伏擊。起義部隊倉促應戰,損失很大。在此危急時刻,總指揮盧德銘親自率領一個連,占領路旁高地,阻擊敵軍,掩護部隊轉移。敵軍人多勢眾,搶占了附近的山頭,居高臨下,向起義軍陣地猛烈射擊。起義部隊損失嚴重,死傷數百人,盧德銘不幸中彈犧牲,年僅二十三歲。蘆溪受挫后,起義部隊中彌漫著消沉情緒。不少人看到失敗已成定局,紛紛不告而別。瑟瑟的秋風染黃了路邊的樹葉,身穿五顏六色便服的起義部隊,越走越顯得稀稀拉拉。有的人干脆跑到隊列外,一屁股坐在路旁休息;有的人擅自跑去采摘樹上的野果子;有的三五成群,咬著耳朵瞎嘀咕;有的干脆開小差逃跑了。

  有的干部軍閥作風嚴重,以錯對錯,對士兵的錯誤,開口罵人,動手打人。

  秋收起義的參加者賴毅回憶說:

  那時,逃亡變成了公開的事,投機分子互相詢問:“你走不走?”“你準備往哪兒去?”一營一連的一個排,就在排長的唆使下,利用放哨的機會全部逃跑了,并且帶走了所有的武器。這一切,毛澤東都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當然,促使毛澤東決心進行三灣整編的還有很多因素:首先,起義軍隊伍秋收起義有五千余人,現在,經過短短半個多月的戰斗,只剩下不足一千人了。雖然還保持著師、團、營、連的架子,但官多兵少,槍多人少,事實上處于組織渙散的狀態;其次,從部隊的成員看,各地工農運動的骨干分子,投筆從戎的知識分子、從舊軍隊出身的人,他們懷著對舊社會的刻骨仇恨和對新社會的美好向往,投身到革命洪流中來。在嚴重的考驗面前,多數人表現是好的,然而也確有不少意志薄弱者悲觀動搖;最后,從黨的組織看,過去黨以城市為中心,主要在工人階級中活動,F在到農民中來,一部分黨員干部跟不上形勢的變化,思想上產生了混亂,認為這樣槁,革命前途無望。等等。為此,當部隊到達三灣時,以毛澤東為首的前敵委員會毅然作出決定,對部隊進行改編:

  第一,對部隊進行組織整編。把一個師縮編為一個團,稱工農革命軍第一師第一團,實際上只有第一、第三兩個營,每營三個連,加上原來的特務連,共有七個連隊。多余的干部組成軍官隊。傷員與戰斗員分開,成立衛生隊。譚政被編入軍官隊。經過整編,人員雖然減少了,但隊伍卻精干了,戰斗力有明顯提高。第二,在組織整編的基礎上,部隊著手建立黨的各級組織。毛澤東根據北伐軍中建立共產黨組織的經驗,進一步提出將黨支部建在連上,班、排設黨小組,連以上設立黨代表,營、團建立黨委,為工農革命軍第一次建立了黨委集體領導制度。第三,軍隊內部實行民主制度。官長不許打罵士兵,連以上設立士兵委員會,士兵可監督軍官,廢除煩瑣禮節,建立新的帶兵方法。官兵生活待遇一樣,吃一樣飯菜,穿一樣衣服。

  9 月30 日清晨。雨過天晴,部隊集合在三灣村的楓樹坪。燦爛的朝霞映紅了雨后的三灣村。偌大的三灣村顯現出從未有過的生機與活力。毛澤東站在隊伍正前方,準備向大家宣布改編命令。首先,大家靜立為秋收起義陣亡烈士致哀。站在軍官隊行列中的譚政悲從中來,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他想起了團長、秋收起義總指揮盧德銘。盧德銘是共產黨員、黃埔軍校第二期畢業,他作戰機智勇敢,對待部下親如兄弟,深受全團官兵的愛戴。秋收起義,盧德銘作為總指揮,一直沖鋒在前。當三路起義大軍出師進攻長沙受挫后,盧德銘支持毛澤東的正確主張,率部退卻萍鄉。在蘆溪,部隊遭到敵人伏擊,盧德銘挺身而出,親自指揮,掩護部隊轉移,不幸中彈犧牲。他才二十三歲!譚政想到這里,潸然淚下!暗苄謧,你們的生命就是我的生命!北R德銘一直掛在嘴邊的這句話又在譚政耳邊響起。盧德銘,是譚政崇敬的對象,斯人已去,譚政無比地懷念,怎能不失聲痛哭呢。致哀完畢,毛澤東向起義隊伍講話,鼓勵大家,樂觀向上,他充滿激情他說道:

  同志們,敵人只是在我們后面放冷槍,這有什么了不起?大家都是娘生的,敵人有兩條腿,我們也有兩條腿。賀龍兩把菜刀起家,現在當軍長,帶了一軍人馬。我們現在不只兩把菜刀,我們有幾百人,還怕干不起來嗎?你們都是秋收起義出來的,一個人可以當敵人十個,十個可以當他一百,我們現在有這樣幾百人的部隊,還怕什么?沒有挫折和失敗,就不會有成功。說完,他又大聲宣布。起義部隊的人,完全是自愿的,F在,愿留者留,不愿留者,根據路途遠近,發三至五元錢的路費,開證明信允許離隊。希望他們回到本地繼續革命,將來如果愿意回來,部隊仍然歡迎。

  毛澤東的話語,像陣陣春風,把戰士們心中的火苗又吹旺了。譚政默默地站在軍官隊的隊列里,敬慕地聆聽著毛澤東的教誨,回憶著秋收起義以后的日日夜夜。勝利,失敗,挫折,困難,奮斗,犧牲..“!共產黨人,鋼鐵般的意志!”譚政的熱血在沸騰,他的眼睛又濕潤了,跟毛澤東跟共產黨干革命的決心更堅定了!

  10 月3 日,金色的陽光灑滿楓樹坪。改編后的部隊又一次集合在楓樹下,整裝待發;鸺t的楓樹,高大挺拔,枝繁葉茂,像一支支燃燒的通天火炬。楓樹下,革命戰士精神煥發,紅光滿面。毛澤東向部隊宣布了行軍紀律:說話要和氣,買賣要公平,不拿群眾一個紅薯。一聲出發令下,在三灣群眾的熱烈歡送下,譚政緊跟部隊,邁著雄健的步伐,迎著朝陽,向羅霄山脈中段——井岡山進軍,跟著毛澤東去譜寫中國革命的新篇章。巍巍井岡,林海茫茫。從地理位置上來說,井岡山正處在湖南、江西兩省交界處,屬羅霄山脈中段,這里山深林密,沒有大路通往山區,只有幾條羊腸小道連結峭壁間。同時,井岡山地區敵人統治力量薄弱。因而,井岡山的確是個屯兵之地。井岡山地區有袁文才、王佐兩支農民武裝力量,毛澤東及時與他們取得了聯系。通過一番耐心細致的工作,袁文才親自前來迎接工農革命軍入山,部隊進駐茅坪。接著,工農革命軍在水口一帶發動群眾,建立地方黨組織。工農革命軍來到井岡山的消息很快傳到了遂川縣靖衛團團總肖家壁的耳中。遂川靖衛團是一股反動地方武裝。團總肖家壁,人稱“肖屠夫”,心狠手辣,殺人如麻。風聞工農革命軍在水口一帶活動,他喪心病狂。糾集三、四百民團,向大汾圩撲來,妄圖消滅工農革命軍。10 月23 日深夜。深秋的大汾圩,寒氣逼人。勞作了一天的村民們已經閉門休息了。譚政也和衣而睡,進入了甜甜的夢鄉。譚政是跟隨毛澤東率領的工民革命軍主力,來到大汾圩的。連日來,部隊一直緊鑼密鼓地做群眾工作,十分辛苦。譚政和大家一樣,躺在床上,很快入睡了。一陣密集的槍聲突然從天而降,撕裂寂靜的夜空。譚政從睡夢中驚醒,一個咕嗜爬了起來,下床摸槍,沖出門去。戰友們都沖出屋門,探個究竟。很快,有人向毛澤東報告,遂川靖衛團包圍了大汾圩向我發動了襲擊!毛澤東臨危沉著不亂,當即命令部隊向敵人發起沖鋒,奪回圩外被敵人控制的制高點,力爭突出包圍。霎那間,槍聲四起。由于敵人發動突襲,工農革命軍倉促應戰,沒有防御準備,在敵人的瘋狂沖擊下,隊伍分散成了兩部分,各自突圍。戰斗更加激烈。部隊被分割后,無法聯絡,情況危急。譚政跟隨一支突圍隊伍,邊打邊退。敵人氣勢洶洶,一路追擊不舍。譚政又一次嘗到了被敵人追擊的滋味,忙亂中,簡直狼狽極了。

  一片漆黑之中,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槍聲漸稀,追兵也不見了,大家這才停下來休息。譚政長出一口氣,總算出了敵人的包圍圈。他下意識地一摸身上,行裝全無,連掛包也不見了!遭到突襲包圍,又被窮追不舍,為了輕裝突圍,哪里顧得上背什么東西,譚政心里暗叫一聲慚愧。他抬眼一看身邊的戰友,一個個衣衫不整,行裝不全,顯得狼狽不堪,不禁一笑,將剛才的危險一下子拋到九霄云外。部隊陸續集合起來了。時至晌午,大家開始點火煮飯。這時,眼前的情景令人噴飯:碗、勺早就丟光了,于是,有的人干脆提起軍服前襟的一角,把飯兜在里面,手拿兩根剛撅的樹枝,夾著飯吃;喝水時,干脆用手捧著喝..盡管部隊又一次受挫,但是不久苦盡甘來。大汾圩突圍后,毛澤東率部回到茅坪。王佐率自己的農民武裝前來參加革命軍。工農革命軍開始了創建井岡山根據地的艱難歷程。1927 年12 月。井岡山寧岡礱市。軍官教導隊。井岡山的冬天,葉落草黃。寒風刮過,荒草落葉隨風飄舞。剛剛扎根井岡山的工農革命軍,缺米少糧,頓頓吃南瓜湯;缺布少衣,天天穿的是當初那身單軍衣。軍官教導隊的生活,更是苦不堪言。這個一百多人的教導隊,名曰“軍官連”,實則是個集訓隊,過的是士兵生活,吃的是大鍋飯,睡的是地鋪,黃土地上鋪稻草。一座大房子里,整班整排的人各睡一席地。鋪頭的稻草常常冒出鋪外,他們便弄來根木料或磚頭擋住。這種“擋頭”同時兼作腦袋底下的枕頭。地鋪上靠西墻一角的稻草窩里睡著兩個人,合蓋一床又薄又小的毯子,四只腳全部露在外頭。稻草窩里、毯子底下這兩個人,一個叫王大年,另一個便是譚政。原來,自1927 年10 月27 日工農革命軍到達井岡山茨坪以來,為了訓練下級軍官,提高指揮員政治、軍事素質,增強部隊的戰斗力, 1927 年12 月,工農革命軍在寧岡礱市創辦了軍官教導隊,由呂赤任隊長。教導隊的學員,除了來自軍隊中的班、排長以及有培養前途的基層戰士外,還有來自地方武裝的指揮員,訓練時間一個半月。受訓的內容既包括軍事方面的,也包括政治方面的。政治方面的內容有:

  政治形勢的分析,革命的性質、任務、前途的教育,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的學習,社會經濟科學的研究,群眾工作的策略與方法、人民軍隊的宗旨任務的學習與教育,游擊區域社會經濟的調查與研究等。受訓期間,學員們還爭分奪秒地學識字,學文化,還通過解釋“打倒帝國主義”、“推翻封建統治”、”

  建立紅色政權”、“擴大革命武裝”、“沒收地主的土地分配給農民”等政治口號的學習,既了解它們的政治含義,懂得了革命道理,又學會了識字,提高了文化水平,把學政治和學文化結合起來。軍官教導隊的學習,很注重理論和實踐的結合。在學習群眾工作的策略與軍事技術方面內容時,不僅在教導隊內講授基本知識和基本方法,同時還組織學員到附近鄉村實地開展群眾工作,學會如何做好宣傳、組織、武裝群眾的工作,使學員們在鞏固、深化課堂上所學內容基礎上,提高實際工作能力。遇到戰斗時,學員們拿起武器上戰場,在戰爭中實踐所學的軍事理論與軍事技能。譚政本來就是個“書生”,入伍后也一直做文書、書記之類的文職工作,沒有受過專門的軍事訓練,更沒有帶兵打過仗,但卻是一個很有培養前途的青年。于是,經組織推薦便參加了軍官教導隊。在剛上井岡山時,由于地方反動武裝靖衛團突襲,譚政與同志忙于突圍,他把隨身帶的行裝丟了精光,于是現在便和戰友王大年合睡一床。王大年出身貧寒,是秋收起義時農民自衛軍的排長,作戰非常勇敢,但沒有文化。在軍官教導隊正巧把譚政和大年編在一個班。兩人各有所長和不足,相互取長補短。大年教譚政學軍事,譚政教大年學文化,相互幫助,親如兄弟。譚政沒有了行李,大年便讓譚政鉆進他的毯子里面。毯子又短又小,蓋不了身子,二人便用稻草捂著透風的兩邊,這也難以抵住井岡山秋冬的嚴寒。半夜里,譚政凍得難忍難熬,無法入睡,他便悄悄溜到了伙房,幫助炊事員燒飯,借以烤火取暖,熬過寒冷的長夜。一個多月軍官教導隊的生活,使譚政得到了極大的提高與磨煉。每天“三操兩講”,譚政毫不含糊。早晨出操,誰也沒有譚政去得早。學習軍事,他拼命地苦練。練持槍,練跪、立、臥三式射擊,練投擲手榴彈。學習戰術,和大家一起摸爬滾打。

  學政治,練演講口才。在政治課的演講會上,譚政演講的題目是:《‘馬日事變’和它的歷史意義》。他的演講獲得了第一。在從秋收起義到井岡山立足的艱難歲月里,譚政經受住了有生以來的最嚴峻的考驗。在軍官連不平凡的學習生活中,軍官連黨代表宛希先和廖春芳的介紹,譚政光榮地加入了中共產黨。這是一個多么難忘而又莊嚴的時刻!入黨的儀式黨代表宛希先住的房子里舉行。墻上掛有寫著“CCP”的鮮紅旗。入黨的誓詞是:“..階級斗爭,努力革命,犧牲個人,服從黨紀,嚴守秘密,永不叛黨!睆拇,譚政成為一名為共產主義奮斗終生的優秀戰士。他決心在更加殘酷和火熱的武裝斗爭環境中經受更加嚴峻的鍛煉與考驗!1928 年1 月初。遂川。國民黨縣政府駐地。山區的寒冬早已來臨,蜿蜒起伏的群山覆蓋著皚皚的白雪。座落在贛西南、井岡山腳下南側的國民黨遂川縣政府駐地——遂川縣城,已是兵臨城下,危在旦夕。本來,上井岡山不久,毛澤東曾考慮工農革命軍向北側永新發展。永新是一個擁有三十萬人口的縣,物產豐富,自然條件優越,群眾基礎好,黨的工作開展得早,戰略地位重要。然而,鑒于當時永新敵人駐軍較強,遂川卻沒有多少敵人駐軍,只有地方上的靖衛團,戰斗力較弱。因此,毛澤東決定先打遂川,日后條件成熟時再向永新發展。在礱市,毛澤東向整裝待發的工農革命軍作了戰前動員。之后,毛澤東、張子清、何挺穎等率千百人的隊伍,離開礱市,翻山越嶺,冒著刺骨的寒風,踏著層層積雪,向遂川挺進。此時,紅軍部隊已擴大了。原“三灣改編”的秋收起義部隊已改成工農革命軍第一團;在井岡山爭取過來的袁文才、王佐的部隊改成工農革命軍第二團。這時,軍官教導隊的集訓也已結束,譚政調回紅一團任宣傳隊隊長。此次攻打遂川的軍事行動,譚政自然也在其中。1 月4 日下午,工農革命軍向遂川城西北重鎮、由遂川縣靖衛團頭子肖家壁苦心經營的反動巢穴——大坑發起進攻。由于工農革命軍全體官兵的英勇沖殺,不到三個小時,肖部全線崩潰,狼狽向各處逃竄。工農革命軍乘勝追擊,次日兵臨遂川城下。

  守城敵軍無心戀戰,棄城而逃,工農革命軍隨即占領遂川縣城。工農革命軍進入遂川縣城后,店鋪緊閉,大街小巷空無一人,偌大的遂川成了一座死城。

  顯然,這是由于地主豪紳的反革命宣傳所造成的。由于群眾受反動宣傳的蒙騙,一時不了解工農革命軍,所以紛紛躲了起來?磥,軍事行動沒有政治工作的配合,是難以發生效力的。此時,政治宣傳、思想教育工作,真的要大顯身手,走進軍事舞臺的神秘殿堂。工農革命軍在前委領導下,組成一支支小分隊,立即開展大規模的宣傳工作。譚政也帶領他的宣傳隊,如魚得水似地在遂川縣城走街串巷大搞宣傳。他們手持小紅旗,逐家逐戶地進行宣傳。

  他們還采取大會宣講、文娛表演等多種形式,對群眾進行通俗易懂、形象生動的宣傳。宣傳隊在向群眾作口頭宣傳時,揭露了敵人的種種罪惡和欺騙政策,宣傳工農革命軍的任務和宗旨,宣傳共產黨的性質和綱領,宣傳工農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只要跟著共產黨干革命,堅決地和敵人作斗爭,一定會翻身得解放,建立自己的民主政權。宣傳隊等還在墻上、門上寫滿了各種標語、宣傳口號:“打倒土豪劣紳!”“暴動,實行土地革命!”“工農要武裝起來!”“工農革命軍是保護窮人的軍隊!”“歡迎遂川工農起來參加革命!”等等。這時的譚政,身著井岡山工農革命軍的軍裝,身上斜挎著一枝盒子槍。腋下夾著一捆寫好的標語,帶領宣傳隊在大街小巷張貼。他還教少年兒童唱歌子:“打倒列強!打倒列強!反侵略!反侵略!”站在石階上打拍子。在進行革命宣傳的基礎上,譚政又和工農革命軍一起帶領群眾打土豪,分浮財。剛開始,群眾怕反動階級的報復,對于地主的不義之財,往往不敢接受。為了扭轉這種局面,他們就采取新的工作方法,待夜深人靜時,把豪紳的浮財送到群眾家里。起初只是送一些糧食、現金等沒有標記、群眾又經常需要耗費的東西。這種作法深深地感動了群眾。沒過幾天,很多群眾走出家門,興高采烈地挑著籮筐,跟著部隊到各處打土豪、分浮財,出外躲避的群眾也陸陸續續回到了縣城,工作的局面很快就打開了。這樣,由于軍事行動與政治工作雙管齊下,遂川縣城的人民得到了解放。他們歡欣鼓舞,編了歌子高聲地唱:

  過新年,

  過新年,

  今年不比往常年;

  共產黨軍來到了,

  土豪劣紳哭連連。

  過新年,

  過新年,

  你拿斧子,

  我拿鐮,

  打倒肖家壁。

  活捉羅普泉..

  在解放遂川的過程中,譚政的政治才能首次得到充分的體現。1928 年1月下旬。遂川縣重鎮草林。春節的煙火尚未散盡,草林的早春已經來臨。由譚政帶隊的工農運輸委員會一路和一個營的工農革命軍及部分赤衛隊,踏著帶冰的春寒,滿懷火熱的激情,開進這居住六百余戶的集鎮,分散各鄉,發動群眾,打土豪,分田地,組織群眾,武裝群眾,建立鄉村紅色政權,開辟新區斗爭。原來,就在遂川縣城解放、政治局面打開,遂川縣城軍民歡慶勝利、共度新春佳節之后,毛澤東、張子清、何挺穎、宛希先等領導人,又帶領工農革命軍全體指戰員和地方政府,分成三路行動委員會,開赴草林、左安等鄉下地區,廣泛開展發動群眾、打倒豪紳、分田地的游擊暴動。在很短的時間內,遂川全縣迅速掀起了一場打擊豪紳地主階級、肅清封建勢力、建立革命武裝和革命政權的紅色風暴。在遂川江兩岸的遼闊土地上,根深蒂固的封建統治搖搖欲墜,土崩瓦解了。昔日騎在人民頭上作威作福的豪紳地主,惶惶不可終日,成了過街的老鼠。廣大人民群眾,昨天當牛馬,今日作主人。

  席卷遂川全縣的革命風暴,掃蕩著一切污泥濁水、渣滓余孽,呈現著一派人類新世界的大千景象。譚政恰在工農革命軍占領遂川時調工農運動委員會工作,不久,便帶隊開來草林圩,分赴鄉村開展工作。此時工作剛剛開始,地主惡霸毫不示弱。他們勾結民團進行抵抗,分散糧食,隱藏貴重物資,以保護他們的家產和田園。有的惡霸地主還到處散布謠言,說什么共產黨“共產共妻”,切莫上當。說什么“紅軍來了呆不久,國軍馬上就來收復遂川”。

  說什么“紅軍一走,糧米沒收。誰要是吃了分得的一粒糧,雞犬不留全殺光!”

  面對敵人的反宣傳,譚政帶領的武裝工作隊則是針鋒相對。他們一進村便開始了正面的宣傳攻勢。在村頭墻壁上,他們用石灰刷寫了醒目的大標語;在村頭的稻谷場上,他們說歌謠,唱歌曲,演出小劇目和打倒地主豪紳、戴高帽游街的活報;在群眾會上,宣傳“埃先生”(即蘇維埃)和革命的道理。

  譚政帶領的工作隊與勞苦大眾同吃、同住、同勞動,了解到幾戶地主惡霸有血債,有民憤,便把他們抓起來公審,又把地主的糧倉打開,把糧食分給挨餓受凍的農民。群眾慢慢被發動起來,揭發地主惡霸的罪行。隨著群眾運動的深入,問題也越來越復雜,需要譚政的果斷處理。打開地主糧倉的糧食,可以分發給農民群眾吃,但從地主夾壁墻里翻出的衣物、銀元等浮財怎么處理?請示上級時間已來不及,因為當時已得到情報,敵人來攻遂川,上級團部已先行轉移,譚政只好“自作主張”了。譚政拍了板,這是他生平頭一次。

  他通知各鄉工作人員,分頭召開群眾大會,把搜出來的衣物,全部分給群眾,并告訴群眾,地主的這些東西,連同分給大家的糧食,都是地主剝削農民血汗的鐵證,這些東西應該歸還給農民。至于銀元,就作為紅軍部隊的薪餉,用于革命的需要。在熱火朝天的群眾運動的熱浪中,遂川的冬雪悄然融化,草林的草坪一片碧綠。工農革命軍解放了這塊土地,武裝工作隊開辟了這塊新區的工作,建立了蘇維埃政權。草林的早春,陽光明媚,和風煦煦。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潮水一般涌向了草林圩這片遼闊的草坪。這是草林鎮前所未有的盛大萬人集會,他們在慶祝草林鎮蘇維埃政權的成立。在萬人群眾大會上,一位個子不高、身著灰色軍裝、頭戴軍帽、腳穿草鞋、腰系皮帶、盒子槍、腿打綁帶、臉色黝黑的年輕軍官,威風凜凜地登上了主席臺,操著純正的湖南腔,開始了他鏗鏘有力的演講。他不是別人,正是譚政。譚政宣講了井岡山革命斗爭的偉大成果,宜講了共產黨的基本主張。然后,譚政鄭重宣布:

  老鄉們,遂川草休圩區人民政府成立了!這個區政府的正式名字叫“工農兵蘇維!。那么什么是“蘇維!蹦?這是俄國十月革命以后的新政府的名字,就是“人民”的意思。我們在“蘇維!鼻懊嬗旨恿恕肮まr兵”三個字,就是說,我蘇區人民經過和地主階級的斗爭,有了蘇維埃自己的新的政權、俳又,譚政又拉大嗓門宣布:遂川草林圩區工農兵蘇維埃,屬于井岡山蘇維埃的組成部分。井岡山人民從此站起來了,當家作了主人!譚政的講話結束了。掌聲、歡呼聲經久不息,在無垠的草林圩大地、在井岡山區回蕩..1928 年2 月18 日。寧岡新城。初春的晨風,夾著寒意,不時地刮著。座落在寧岡東北面、距茅坪二十余里的新城,四周被高大堅固的城墻圍繞著。城內有數百戶人家,三百多國民黨駐軍,二百多地主靖衛團。這是國民黨寧岡縣政府所在地。遠遠望去,新城顯得格外陰森與威嚴。在城外已埋伏了一夜的工農革命軍指戰員,正尋機向新城發起進攻。不一會兒,新城南門慢慢打開。蒙在鼓里的敵軍和往日一樣,照常出南門操練。待他們放下武器準備做操時,突然喊聲震天,埋伏在南門外的工農革命軍一齊向敵軍襲擊。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打得敵軍暈頭轉向,慌忙逃回城內緊閉城門。隨即,第一團在東、南、北三個方向同時向守城敵軍發起攻擊。由于敵人居高臨下,加上城墻牢固,一時敵我雙方處于相持狀態。

  原來,正當工農革命軍攻下遂川縣城、大張旗鼓地發動群眾掀起紅色風暴的時候,江西敵軍蠢蠢欲動,老軍閥朱培德增調第二十七師七十九團一個營至寧岡新城,妄圖會同該地的靖衛團,伺機進犯井岡山革命根據地。毛澤東、張子清在遂川得知敵人的意圖后,決定攻打新城,擊破贛敵的第一次進犯,鞏固與擴大革命根據地。于是,他們率領工農革命軍第一團迅速從遂川趕回寧岡茅坪。第一團返回茅坪后,與剛升編的袁文才、王佐領導的第二團會合。2 月17 日上午,前委在茅坪攀龍書院召開軍事會議,部署攻打新城的作戰計劃。經過認真研究,決定由第一團第一營擔任主攻,攻擊新城之東門;第三營攻擊南門和北門,以配合第一營的行動;袁文才帶領第二團第一營埋伏在西門外,利用開闊地形,待機殲滅潰逃的敵軍;王佐率領第二團第二營留守井岡山,密切監視遂川方向的敵軍。2 月17 日深夜,大地沉睡,四周異常地寂靜。做好充分準備的工農革命軍,在毛澤東、張子清、袁文才等率領下,踏著冰涼的露珠,由茅坪出發,分兩路向新城奔去。到達新城腳下,按照原定的部署,各部隊進入指定位置,待機進攻,從而才引發了剛才這場激戰。在棋山高地指揮作戰的毛澤東、張子清等,決定佯攻南北兩門,吸引敵人的火力,然后集中第一團的兵力猛攻東門,以打破缺口,迫使敵人全線崩潰,取得戰斗的勝利。根據指揮部的意圖,人民群眾冒著槍林彈雨,搬來了許多梯子、煤油、稻草。工農革命軍一同用機槍向東門敵軍密集掃時,并用煤油、稻草火燒城門,一面架起梯子,讓突擊隊的戰上們奮勇爬越城墻。在第一團的奮力攻擊下,東城門被攻破,接著,南門和北門也相繼被攻下,守城敵軍被迫向西門潰逃。敵人發現西門外火力轉弱,便產生錯覺,誤以為西門外工農革命軍兵力不多,于是便打開西門,妄圖向外逃竄。早已在西門外埋伏起來的第二團,已布置好了一張嚴密大網,待潰逃的敵人進入包圍圈后,會同前來圍剿的第一團,向敵軍猛烈攻擊,把逃跑的敵人打得死傷遍地,很快結束戰斗,勝利地占領了寧岡縣城——新城,擊斃、擊傷包括營長王國貞在內的敵軍三百多人,生俘一百多人,活捉敵縣長張開明。新城戰斗,從清晨打到傍晚。在戰斗中,譚政英勇善戰,特別是發揮了他政治攻勢的本領。

  譚政和他的隊員們,從這個山頭轉到另一個山頭。一會兒把紅旗插在山巔,一會兒又插在山坡,引來城里敵人的往意與火力。并聲東擊西,以假亂真,干擾敵人的判斷力,以顯示我軍人多勢眾。當午后敵人準備突圍時,譚政帶領宣傳隊,在我軍戰士掩護下,開始對新城敵軍喊話:“弟兄們,快投降吧!

  你們已被紅軍牢牢包圍,你們逃不了啦!”敵人無力還擊,但不作聲。譚政等又換了個位置大聲喊:“紅軍優待俘虜,紅軍就要攻城了,快反正投誠吧,投誠過來才是活路!”開始,對于譚政等人的喊話,城里敵人的回答是謾罵,爾后便是沉默、無人回答。后來,敵人一個兩個地跑了過來。譚政等對投誠者以誠相待,感化了投誠者,于是投誠者又返回敵群做守城敵軍的工作。這樣滾雪球,敵人三五成群一個班一個排地跑過來了。攻打新城的這場戰斗,對于譚政的鍛煉和提高是破天荒的。他不僅把在軍官教導隊學來的知識(軍事的和政治的),巧妙地運用于戰斗實踐,而且在實踐中又有發明創造。新城戰斗的對敵喊話,對譚政來說是頭一回。這使譚政深刻認識到做好敵軍工作的重要性。此后,譚政擔負政治領導工作中,便把瓦解敵軍,作為軍隊政治工作原則之一。1928 年2 月下旬。井岡山礱市毛澤東住所。一輪朝日從東方慢慢升起,春意盎然的井岡山川、翠竹綠樹,正沐浴在這春日的陽光下,顯得格外雄偉壯觀?墒,在寧岡礱市一幢草屋——毛澤東住所里,又是一夜,燈火通明。伏案疾書一個通宵的毛澤東,此時正在吸著紙煙,深深地沉思著?赡苁沁^于勞累,烏黑厚厚的長發,使早已瘦削的臉龐顯得更加憔悴。

  “砰!砰!”一個身著整潔軍裝的年輕軍官,正匆匆敲響毛澤東住所的房門。

  此人就是二十三歲的譚政,他接受組織的指派,前來毛澤東住所擔任前委即毛澤東秘書來的。毛澤東打開房門,熱情地迎了出來!白T政同志,你從草林圩回來了!”毛澤東親切地問道。

  “是,毛澤東同志!”譚政有些拘謹地回答道。

  “你的老岳父陳紹純先生還好嗎?”毛澤東又問。

  “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譚政低聲回答。譚政納悶,只聽岳父說過,他認識毛澤東,可毛澤東怎么會曉得我是他的女婿?何況我又改了名。

  毛澤東看出譚政的不解說道:“你原來的名字不是叫譚世名嗎?這是調你到前委來前從你的入黨志愿書上看到的。你那老岳父可是對社會、對革命有貢獻的人嘍!去年的上半年,我在咱湖南家鄉搞農民運動考察的時候,也到湘鄉去了,見到了陳紹純先生,他說得很痛快,這個世道得亂透了才能分出個高低、分出個好壞來。陳先生對我說,他把大兒子陳賡打發出去了,二兒子、三兒子也去鬧革命了,這不,女婿譚世名近日也去漢口投奔國民革命軍了!”毛澤東看了譚政一眼,接著又說:“這以后,我就注意了你的行動。秋收起義的時候,我就從武昌警衛團部隊名單里找譚世名,只看到有個譚政,沒想到譚政就是你這個譚世名。還是這次我要宛希先推選個前委秘書,宛希先說,前不久入黨的那個譚政,是個知識分子,湖南湘鄉東山學堂畢業的,從軍前是個小學教員,參加秋收起義,上井岡山來了,表現很不錯。他古文基礎好,字也寫得工整,很適合協助我毛澤東作前委工作。隨后,我讓宛希先把你的入黨志愿書拿來看過,看到你的現名和原名,這就對攏了?吹搅四,也就想到你的老岳父了,哈哈!”

  聽了毛澤東這番話,譚政驚呆了。想不到日理萬機的毛澤東,竟然會注意他這個小人物。過了一會他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忙說:“毛委員,我今天是來前委報到的!前委在哪里?”

  毛澤東風趣地回答:“前委就在這兒.我一個書記,加上你一個秘書,實際工作就咱倆!泵珴蓶|又說:“你們在草林圩開辟新區發動群眾工作搞得不錯嘛!你先說說情況吧!”隨后,譚政把他帶工作隊打土豪分田地發動群眾、建立蘇維埃政權的情況,作了簡要匯報。

  毛澤東聽后哈哈大笑,稱贊譚政:“搞得好!搞得好!”譚政覺得在草林開辟新區工作中,自作主張把沒收地主的銀元作為罰款帶回來用作軍餉的處理上沒有把握,不知對錯,就把事情的經過、處置的原委向毛澤東如實地作了匯報。毛澤東高興地說:“處理得好!處理得好!我們每人都可以發兩元錢的軍餉了!”毛澤東又問譚政:“工作隊的事完結了沒有?”

  譚政慢條斯理回答道:“一回來,就匯報過。我帶的那個工作隊也歸建了!”然后,譚政把復寫出來的一份工作報告遞給了毛澤東,并說:“這是我的工作報告,不妥當地方,請您指正!”

  “那就把你的行李搬過來吧,你就住在外面這屋里!泵珴蓶|接過報告放在桌上并指著外屋說。然后,毛澤東又接著說:“你來了,就好了!我是很需要你來幫忙的!泵珴蓶|又指了指桌子上已寫成的厚厚一沓子草稿說:“你看,這不,為湘贛邊區黨的二大寫了個決議,還沒找到人抄寫呢。你來了,先把這件事辦辦!

  就過樣,譚政成了井岡山時期毛澤東的第一任秘書。這位未來的共和國主席、黨的領袖與未來的共和國大將,在這幢簡陋的草屋里居住著,交談著,工作著..井岡山的日月星辰伴著毛澤東、譚政共居的草屋,從春夏走過秋冬,從黑夜迎來黎明。譚政在毛澤東身邊工作,與毛澤東共居一室,朝夕相隨,他從毛澤東身上學到的東西可真不少。秋收起義部隊剛上井岡山不久,前委決定工農革命軍第一團由團長陳浩、副團長韓壯劍、參謀長徐庶指揮下山去攻打茶陵。當時,毛澤東沒有跟部隊下山。但恰恰在這次軍事行動時,團長陳浩等人與國民黨部隊“聯絡”上了,令部隊向湘南撤退,企圖投靠國民黨。這是一起十分嚴重的叛黨、叛軍政治事件。然而,毛澤東在處理這起事件的過程中,態度是十分冷靜的,藝術性是相當高超的,表現了一個偉人的魄力與策略。事件發生的當時,毛澤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親率部隊把攻打茶陵的一團接回井岡山,穩住部隊的情緒,摸準事件的真相。在證據確鑿、事實清楚的基礎上,毛澤東主持在礱市召開前委會議,討論了如何處理革命隊伍中的叛徒,并果斷決定:召開干部大會,公開揭露、宣布陳浩等人的叛變罪行,以教育我們的部隊。在礱市干部大會上,根據前委的決定,毛澤東總結了部隊攻打茶陵的經驗教訓,當眾宣讀了陳浩等人的十大罪狀。其中一條是:陰謀叛變投降方鼎英。然后,毛澤東問大家:“大家說,對于陳浩、韓壯劍、徐庶該怎么辦?”接著,按照大家的意見,將陳浩等人捆綁起來帶走處決了。爾后,毛澤東又宣布了新任命團長、黨代表,參謀長的名單。毛澤東對這一軍內重大案件斷然處理的重大舉措,對譚政的教育與影響是相當大的,這對后來譚政處理某些重大問題產生了深刻的啟迪作用。

  1929 年的一天。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青年軍官,被士兵簇擁春,押送到了前委辦公室。這不是陳伯鈞連長嗎?譚政吃了一驚。

  譚政來不及細問緣由,急忙去報告了毛澤東。毛澤東不慌不忙地從屋里出來,讓兵士松了綁,說:“你們先到隔壁房里休息去吧!”譚政奉命通知其他前委委員來毛澤東住所開會。會議開始了。原來,陳伯鈞一不小心,槍走火打死了軍官教導隊隊長呂赤!委員們對陳伯鈞槍走火打死軍官教導隊隊長呂赤事件,爭論不休,各抒己見。有的說,這雖是軍隊內部事件,但也要嚴懲。

  多數人認為,打死人就得償命,陳伯鈞應當槍斃!譚政作為秘書列席會議并擔任記錄,他為陳伯鈞的“死罪”暗暗吃驚。按照慣例,前委會議討論決定問題,一般都是少數服從多數的。今天,到會的除毛澤東一人尚未發言,其他人都同意從嚴處置陳伯鈞,這不就等于判了“死刑”嗎?

  毛澤東聽完大家的意見后,慢條斯理地說:“已經死了一個,還要死第二個嗎?”前委會在毛澤東提議下,又研究了一番,一致同意從輕處理,但提出:“可以不槍斃,但要打屁股!”毛澤東風趣地說:“屁股也不要打了吧,要打,打個手板就可以了!标惒x含著淚水走出房間,來到前委會會場中間,向在場的人深鞠了一躬,說:“我對不起呂赤同志!”陳伯鈞把手伸給毛澤東,說:“毛委員,打我的手板吧!”毛澤東拍拍陳伯鈞的肩膀,說:“伯鈞同志,接受這個血的教訓吧!手板也免了!标惒x緊緊握住毛澤東的手,失聲大哭起來。這哭聲飽含著對呂赤同志的內疚、悼念,飽含著對自己錯誤的自責、反省悔恨,飽含著對黨的治病救人政策的感激!毛澤東對陳伯鈞事件的處理,教育了陳伯鈞,教育了同志們,也深深地教育了譚政。井岡山的深夜。星光燦燦,夜幕沉沉,毛澤東、譚政住所四周顯得格外寂靜。已經勞累了一天的毛澤東、譚政,又開始了夜間的工作,不時夾雜著輕松的問話和回答。在談到井岡山根據地鞏固和發展的經驗教訓時,毛澤東問譚政:“你還記得工農革命軍打下茶陵后,不就地做群眾工作、不打土豪籌款的錯誤嗎?他們不懂得工農革命軍除了打仗消滅敵人,還有打土豪籌款子、做群眾工作的任務,說這是地方政府的事。而當時我們成立起來的縣政府呢,又沒有擔負起新政權的職責,還是沿用舊政府收稅、告狀、過堂一套官僚老辦法,不替人民群眾說話、撐腰、辦事情,還能不失?有失敗,才會有成功。譚政,你信不信這個話?”譚政似懂非懂,愕然地支吾著。 毛澤東看出了譚政的不解,又進一步地舉例道:“你還記得秋收起義攻打縣城,還準備打長沙,打了敗仗那個灰心喪氣的狼狽情景嗎?要不是打了那些個敗仗,還不會使人們認識到攻打大城市戰略方針的錯誤!也由于吃了敗仗,碰了壁,才逼迫我們上了井岡山,你說是不是?”譚政經毛澤東這么一解釋,心中頓時悟出了道理。毛澤東緊接著又問譚政:“要不是總結工農革命軍打茶陵的經驗,糾正了茶陵新政府的錯誤,你譚政能把遂川打土豪得來的錢帶回來做軍餉嗎?”譚政心中的疑團,被毛澤東這深入淺出的比喻化解了。譚政還斷斷續續地向毛澤東提出了紅軍的政治工作問題,紅軍的成份問題,對士兵的政治教育問題,對俘虜敵軍官兵的改造問題,紅軍內部的民主問題,等等。對此,毛澤東都耐心而又說理地給了滿意的回答。時光一分一秒地過去,問題一個又一個地提出。當他們還你來我往談興未盡的時候,清晨的霞光,已遮蓋了那暗淡的燈光。又是一個令人愉快的不眠之夜。

  1928 年5 月4 日。寧岡礱市溪河灘。蔚藍的天空,飄著朵朵白云,鮮艷的杜鵑花,盛開在山山嶺嶺,彎彎曲曲的礱溪河,唱著歌兒,流向遠方。寧岡礱市的礱溪河灘,沉浸在節日的氣氛中。今天,井岡山軍民慶祝朱、毛兩軍勝利會師暨工農革命軍第四軍成立大會,即將在這里舉行。一大早,穿著整齊軍裝、佩戴著紅袖章的毛澤東、朱德兩部指戰員,以及數千名湘南農民自衛軍,雄赳赳、氣昂昂地列隊進入會場。從寧岡、井岡山、遂川、永新、靈縣等地趕來的人民群眾,也興高采烈地涌入了會場。會場周圍,貼滿了五彩繽紛的標語。主席臺上,插滿了鮮紅的旗幟,為大會增添了熱烈的氣氛。整個會場,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大會由陳毅擔任執行主席。在一片鑼鼓聲、鞭炮聲、軍號聲、歡呼聲中,陳毅首先向全體軍民莊嚴宣布:中國工農革命軍第四軍已勝利成立。接著,他宣布了第四軍的組成及領導人名單。在慶祝大會上,毛澤東、朱德、王爾琢等都作了熱情洋溢的講話。毛澤東在講話時,代表軍委宣布了工農革命軍第四軍的三大任務、三大紀律、六項注意,并要求每一個指戰員認真執行,付諸行動。譚政坐在主席臺的一角。他此時雖不是名見經傳的部隊領導人,但也感到格外的快活。為了布置會場,迎接紅四軍新的領導人,譚政跑前跑后,忙個不停。你看他平日嚴肅、緊繃的面孔,今日也笑容可掬。此刻,他看到朱、毛兩軍的勝利會師,看到這會場的盛大景觀和歡樂氣氛,激動之情無法言表。他想道:此前只是跟隨前委書記毛澤東一個人工作,以后將在軍長朱德、黨代表毛澤東、軍委書記陳毅三人統一指揮的紅四軍委集體領導下,協助他們辦事、工作。紅四軍有了如此堅強有力的領導集體,有了如此強大的隊伍,有了如此深厚的群眾基礎,革命的形勢何愁不會加速發展。

  井岡山會師后,紅四軍多次粉碎了敵人的“會剿”,接二連三地打了幾個勝仗。然而,在勝利的凱歌聲中,紅軍內部政治工作基礎薄弱的缺點也日益暴露出來。對此,譚政心急如焚,想方設法給以妥善解決。對于紅四軍在永新縣城違反城市政策和部隊內部違紀等問題,負責檢查、整頓這一問題的譚政,在深入調查了解研究的基礎上,寫了給前委的報告,強調了軍紀的重要性。毛澤東對譚政的報告十分重視,他看過報告后批示道:“軍紀是軍隊的命脈!”

  1928年11 月。

  茨坪。

  毛澤東住所。

  呼嘯的北風,夾著片片雪花,飛飛揚揚,吹落在這茫茫無際、重重疊疊的荒郊野嶺。井岡山的冬寒,已經降臨。在茨坪一所簡陋的房子里,有兩個人正在不分晝夜地緊張地忙碌著。里屋,毛澤東在全神貫注地起草給中共中央的信,即后來編入《毛澤東選集》的《井岡山的斗爭》。外屋,譚政在聚精會神地抄寫。半年以前,即5 月2 日,毛澤東在永新縣城曾以中共工農革命軍第四軍軍委書記的名義,給中共中央寫報告,報告朱、毛會師后的基本情況,并提出建立湘贛邊界特委和建立以寧岡為中心的根據地的建議。6 月4 日,中共中央收到由江西省委轉遞的毛澤東5 月2日的信件后,并于當日復函朱、毛并轉前委諸同志,該信題為《中央對前委的指示信——關于目前形勢及今后的任務與工作》。中央六月來信,正確地分析了中國革命的性質與任務,肯定了朱、毛井岡山根據地的斗爭,采納了毛澤東的建議,制定了邊界黨的工作方針、原則和政策,指出了邊界黨組織工作中的缺點和錯誤,對井岡山根據地的鞏固與壯大起了重要作用。為使井岡山根據地黨組織收到這封重要的信件,中央復寫了四份,兩份由湘贛兩省委各轉邊界一份,兩份交兩省委閱看、保存。

  由于交通不便,中央6 月4 日指示信,經過江西省委與吉安縣委, 11 月2 日才到達邊界。接到中央重要來信后,正在遂川開展群眾工作的紅四軍立即返回井岡山。11 月6 日,邊界特委召集三十余人參加的會議,討論了中央來信。經過熱烈討論,會議認為中央來信除主張廢除黨代表制與游擊區域過寬之外,全部原則及政策都切合實際,應依照執行。特委還把這封信交給軍隊及地方各級黨組織傳閱、學習,以便共同遵照執行中央來信的正確指示。根據中央來信的指示精神,在11月6 日的會議上,重新組成了前委,以毛澤東任書記。以前三月份,因湘南特委的要求,前委被取消,至今,遵照中央的指示,又重建前委,以領導紅四軍軍委與湘贛邊界特委,使井岡山根據地有了統一的黨的領導機構。正是在這一變故下,毛澤東在接到中央來信后,代表前委寫長篇報告給中央,總結創建井岡山根據地的歷史經驗,闡述紅色政權理論,答復中央來信。毛澤東在寫這篇報告時,譚政正在前委即給毛澤東當秘書。此時,井岡山已經歷了八月失敗的考驗,井岡山的冬寒使人格外難以忍受,部隊的生活異常艱苦,缺衣少吃。這篇報告,毛澤東是斷斷續續寫成的。部隊一面打仗,毛澤東一面寫報告,部隊轉移一個地方,毛澤東寫一部分。寫成一個部分,譚政便用工整清晰的字體抄寫一部分。抄寫完了,再交毛澤東修改。這樣毛澤東反復修改若干次,譚政抄寫多次,《井岡山的斗爭》的報告,譚政幾乎背得下來。

  1928 年11 月25 日,經過近一個月的晝夜奮戰,毛澤東代表前委寫給中共中央的答復信,即《井岡山的斗爭》的報告,寫完了。譚政用很薄的紙復寫了兩份。這兩份報告,也是譚政派人送走的。譚政的秘書工作,做得十分認真。

  他抄清的報告與原稿校對兩遍,真是一字不差。毛澤東校閱后夸獎說:“你譚政抄得好!兩套文稿,上面寫上:一套由湖南省委轉中央;一套由江西省委轉中央!弊詈,譚政找來送報告的交通員,當面告誡:“就是腦袋掉了,也不能把這件東西讓敵人拿到!”這樣,譚政在毛澤東身邊工作將近一年。無論生活多么艱苦,工作多么勞累,他總是興高采烈,精神煥發。一年的時光,在譚政的一生中,是多么短暫,可又是多么的難得,多么寶貴呀!

  一年里,毛澤東對他的教誨與啟迪是具有歷史性的。1929 年1 月中旬。紅四軍轉戰贛南、閩西。由于形勢發展的需要,彭德懷率紅五軍和紅四軍的一個團,留守井岡山,毛澤東、朱德率紅四軍主力,轉戰贛南、閩西,以擴大根據地。1929 年春節剛過,因工作需要,譚政依依不舍,揮淚告別共居一載的“老上級”毛澤東,調回了闊別一年的紅四軍第三十一團,任團黨委秘書。

  “譚政——‘談政’,名副其實嘍!”這是毛澤東在譚政受命第三十一團黨委秘書時,同他開的一句玩笑。實際上,這注定了譚政一生為之奮斗的事業。

  譚政雖說是團黨委秘書,實際上已是獨當一面的團一級黨代表了。譚政就任團黨委秘書,部隊就要開始向贛南、閩西進軍。作為一個團黨委秘書,他深知這次軍事行動的艱難和自己政治工作的重要性、艱苦性。譚玖一次又一次地深入部隊,給部隊講政治課,作政治動員,進行隊前講話。他不拿講稿,不用提綱,兩手叉腰,不時地用手比劃,或拳頭一揮,給部隊講形勢,講戰略“遠征”的必要。他操著一口純正的湖南話,時而參雜幾句江西“老表”

  的方言,滔滔不絕地演說著:“這次打仗,和以前不同,不是打新城,也不是打永新,是要打出去,打到敵人的后院里,給敵人放上幾槍。點一把火燒起來。在他的大后方,發動群眾,鬧起革命來。為什么要采取這樣的行動?

  道理很簡單,你蔣介石、朱培德可以派出兩萬人的軍隊,來圍攻我井岡山根據地,你的大隊人馬都出來了,后方空虛了,我們為什么不可以去‘搗’你的后方呢?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們轉到敵人的后方一打,敵人擔心后方不穩,就不得不撤退圍攻井岡山的兵,這樣敵人對我們井岡山的‘會剿’不也就落了空?”“講得好!講得好!”聽講的戰士發出響亮的歡呼聲、掌聲,這聲音像春雷,回蕩在井岡山的川川嶺嶺。這時,譚政話題一轉,說道:

  “要是打到敵人后院去,是不能走大路、走直道的,而是要迂回繞圈子從大山里鉆出去。這就要求大家要有吃苦耐勞的精神。同時,還要多準備干糧和草鞋!弊T政停了停,收攏了一下精神接著說:“我們這次行軍路線是山區,那里的人民還不了解咱紅軍,所以,大家在行軍途中,一定要嚴格遵守群眾紀律,就是當初毛委員為紅軍制定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闭f罷,譚政從上衣兜里掏出了毛澤東為這次軍事行動起草的《紅軍第四軍司令部布告》,讀給大家聽。并說:“這布告和標語口號都是毛委員親自擬定的,大家就照著去宣傳。團宣傳隊準備了石灰水和刷子,沿途村莊墻壁上都要刷寫新標語!痹谧T政“談政”的鼓動、教育下,將要出征的紅四軍第三十一團戰士,個個精神抖擻,英姿煥發,決心做好思想、物資準備,打好這一大仗。譚政在進行戰前動員的時候,突然發現大個子戰士張更生站在隊伍里,兩眼直盯著自己,像有什么心里話要跟他說。隊伍解散后,譚政走到張更生面前,與他握了手,拍著他的肩膀說:“張大個兒,沒想到我們又要一起戰斗了!”

  張更生眼含淚水,久久說不出話來。張更生從小是個窮孩子,十八歲被江西軍閥抓去當兵。工農革命軍向井岡山開進的時候,他開了小差投奔工農革命軍。然而,張更生由于受舊軍隊軍閥習氣的影響,當紅軍占領永新城,違反了紀律,拿了群眾的衣物,商店老板給他兩塊銀元也放進自己的腰包。紅軍撤出永新城,譚政奉命來整頓紀律,張更生對自己的錯誤作了檢討,把得來的衣物、銀元也交了公。對此,譚政表揚了張更生:“知錯改錯就是好同志!”

  并說:“張更生同志,上井岡山以來,戰斗中勇敢殺敵,該是英雄;打新城,他沖鋒在前,抓到了敵人的縣太爺張開明,該是勇士;打永新,他頭一個爬上城墻,為部隊掃除前進的障礙,該是尖兵!”自此,張更生受到了教育,結識了譚政,交上了朋友。此次,老朋友重逢,百感交激。張更生從衣兜里掏出早已寫好的決心書,遞給了譚政。譚政順手接過去,打開一看,是請人代筆、歪歪斜斜地寫了一句話:“保證遵守執行好群眾紀律!”他倆的眼睛濕潤了,聲音哽咽了。兩雙粗大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久久地沒有松開。1月14 日,譚政隨毛澤東、朱德、陳毅率領紅四軍主力三千六百多人,悄然離開日夜相伴的井岡山,千里馳騁在這廣闊無垠的贛南、閩西大地。1929 年10月31 日。廣東梅縣。深秋的涼風拂面。這時的北方已是黃葉遍地,而地處南方的梅縣,仍然綠蔭如春。紅四軍三個縱隊攻打梅縣的戰斗正在激烈的進行。

  這是紅四軍第二次攻打梅縣了。早在10 月上旬,前委接到中央指示,要求紅四軍乘兩廣軍閥混戰、粵北空虛之機,向東江地區出擊。當這一指示到達紅四軍前委時,兩廣軍閥的混戰已經停止。然而,由于消息閉塞,紅四軍前委仍然按照中央指示執行,率紅四軍三個縱隊開赴東江地區。這時,紅四軍番號已有所改變,團改縱隊,營改支隊,連改大隊。三十一團遂改稱三縱隊,司令員為伍中豪,黨代表蔡協民,黨委秘書還是譚政。

  10 月25 日,紅四軍攻入梅縣后,隨即撤出休整。31 日,再次來圍打梅縣城。譚政跟隨三縱隊, 投入了二打梅縣的戰斗。由于敵人拼命抵抗,紅軍隊形擁擠,一時間,紅軍傷亡了二百多人。梅縣北門。三縱隊九支隊打進北門,沖上了城內大街。敵人憑借街道兩旁的房屋,用手榴彈、機關槍封鎖街道。就在這時,九支隊黨代表羅榮桓率隊沖了過來。突然,隨著一聲槍響,羅榮桓腰部右肋骨下被子彈打穿,當時倒在地上,昏迷過去。隨同沖鋒的譚政剛好目睹這一幕,他急忙向羅榮桓倒地處猛撲過去。到了近前,他立即臥倒,慢慢扶起昏迷中的羅榮桓,背起他就跑。子彈嗖嗖而過,譚政毫不理會,一口氣跑了下去,直到一家小院子里,才停下腳步,將羅榮桓輕輕地放下來。然后,為羅榮桓包扎好傷口,向老百姓借了塊門板,與另外一名戰友,抬起羅榮桓,繼續隨部隊前進。羅榮桓身負重傷,譚政便接替他,負責三縱隊收容工作。

  汀州府衙,古色古香,高墻樓閣,富麗堂皇,院內初冬的臘梅含苞欲放。已經升任紅四軍軍委秘書長兼政治部訓練部長的譚政,正在緊張地忙碌著,等待毛澤東和夫人賀子珍的到來。自紅四軍主力轉戰贛南、閩西以來,雖然取得了首戰長嶺寨、三打龍巖城、攻占上杭的卓著戰績,但也打過一些敗仗,暴露出紅四軍內部存在的形形色色的錯誤思想問題。1929 年6 月22 日在福建龍巖縣城召開的紅四軍“七大”,毛澤東等力圖解決這些問題,結果不僅問題未解決,而且毛澤東又落了選,失去了前委書記之職,于7 月8 日與賀子珍、江華等去上杭縣的蛟洋、蘇家坡、永定合溪等地從事地方工作。1929 年9 月下旬在上杭縣太忠廟召開的紅四軍“八大”,朱德等力圖解決這些問題,但會議“無組織狀態的開了三天,毫無結果”。7 月下旬,陳毅離開部隊經廈門、香港, 乘船到達上海向中央匯報紅四軍的情況,10 月22 日回到駐在閩粵邊界松源的紅四軍前委,帶回了由周恩來、李立三、陳毅三人委員會議定由陳毅起草,于中央政治局9 月28 日通過的《中共中央給紅軍第四軍前委的指示信》(即“九月來信”),11 月23 日紅四軍重占汀州,根據中央指示派人到蛟洋, 請毛澤東返回紅四軍復職。這時,譚政已升任為紅四軍軍委秘書長和政治部訓練部長,軍委辦事機關就設在歷代的汀州府院內。在這里,譚政先是接待了紅四軍前委書記陳毅(紅四軍“七大”當選),陳毅是由上;貋砗,返程取道汀州的。陳毅對譚政說:“這次我到上海找到中央,向周恩來同志詳細匯報了四軍的情況,中央負責軍事工作的周恩來指示,要把毛澤東請回紅四軍當前委書記”。接著,陳毅指示譚政,要求派一個連部隊,接毛澤東回紅四軍負責前委工作。

  譚政得知毛澤東要回紅四軍前委主持工作的消息,緊繃的圓臉,又露出了笑容。當一個連的部隊出發前去迎接毛澤東的時候,譚政便指令行政后勤管理干部為毛澤東和賀子珍夫婦,在汀州府內安排出一套寬敞的住房。同時,譚政又晝夜不停地整理材料,列匯報提綱,準備向毛澤東反映自己對加強紅四軍政治工作的意見。陽光煦煦、暖風輕輕,汀州的寒潮雖已降臨,可今日卻春意三分。11 月26 日,在中央的指示和朱德、陳毅等紅四軍其他領導人的再三催促下,毛澤東與賀子珍偕中共福建省委巡視員、組織部長謝漢秋,從蛟洋抵達長汀汀州府軍委營地,同朱德、陳毅會合,重新主持前委工作。譚政興奮地迎了上去,與毛澤東等親切握手,然后把毛澤東、賀子珍帶進了準備好的住房。毛澤東剛坐定,便急不可待地要譚政匯報部隊的情況。什么“單純軍事觀點”呀,什么“嚴重的軍閥主義”呀,什么“非組織觀念”呀,什么“走州過府的流寇思想”,什么“違反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等錯誤傾向,譚政不緊不慢、不慌不忙地一古腦合盤端出。毛澤東驚訝道:“哦!這么短時間,紅四軍中的問題竟如此嚴重!”爾后,毛澤東若有所思地對譚政說:“近日,前委擴大會議決定,準備召開紅四軍‘九大’,請你為我組織幾個座談會,有各類干部戰士參加,時間、地點由你決定。但要注意,開座談會,可不是把人叫到軍委來,是下去,到各縱隊去開,希望你和我一起去,你也作些發言準備!”最后,毛澤東親切而又嚴肅并帶幾分懇求之意地對譚政說:“你能不能把羅榮桓同志接到軍委來?請你和羅榮桓助我一臂之力,作些調查研究,幫我起草紅四軍‘九大’決議草案(即《古田會議決議》)!”譚政爽朗地答應了。

  由于戰局的變化, 12 月3 日,毛澤東率紅四軍離開汀州, 前往閩西紅色區域的腹地連城的新泉。前委、軍委機關以及毛澤東、朱德、陳毅等都駐在蘇區主席張育才家——“望云草室”,在這里領導了著名的為期十天的“新泉整訓”。在“望云草室”的小廳里,譚政、羅榮桓協助毛澤東召開了各級、各類干部和各種小型調查會,了解問題,分析原因,研究解決辦法,醞釀和草擬文件。同時,譚政、羅榮桓還帶頭發言,揭發錯誤,分析原因,提出解決辦法。12 月中旬,由于敵金漢鼎部再占汀州,進逼連城, 毛澤東等又率紅四軍主力由連城新泉移駐上杭縣的古田。前委、軍委機關設在八甲村,四個縱隊分別布防于周圍的賴坊、竹嶺、溪背、菜屋等村。在古田,譚政、羅榮桓繼續協助毛澤東開好紅四軍各級黨代表聯席會議、各級黨組織干部聯席會議和戰士座談會,幫助毛澤東起草決議。戰局緊迫,寒風凜凜,紅四軍‘九大’的籌備工作正在加速進行。各類座談會開完,毛澤東留下了譚政,對他說:“這一段時間的各種座談會,你都參加了。你看是不是把揭露出來的問題,大家提出的解決辦法,加上你的意見,一類一類歸納一下,形成幾個材料,爭取‘九大’形成個決議案,部隊才好貫徹!”時間如梭,“九大”在即,經過夜以繼日的奮戰,譚政已把座談、調查來的材料,分門別類地整理了出來,整齊地放在毛澤東的辦公桌前,為毛澤東起草著名的《古田會議決議》,提供了第一手的原始資料。1929 年12 月28 日。閩西上杭古田廖氏祠堂院內。紛紛揚揚的鵝毛雪花,伴著陣陣春雷,飄落下來,連綿起伏的山嶺、平川,披上了潔白的銀裝,鮮艷的午時蓮,在晶瑩、滋潤的瑞雪映襯下,像一支支燃燒的火炬,放射出耀眼的紅光。古田地區好大一場雪!這天,閩西古田溪背村的廖氏宗祠人如潮涌,熱鬧非凡。我黨我軍歷史上具有偉大意義的紅四軍“九大”,即著名的古田會議,在這里隆重舉行。紛飛的大雪,為古田會議,增添了莊嚴肅穆的氣氛。會場是一間普通的廳堂即小學教室,北墻上懸掛著”中國共產黨紅軍第四軍第九次代表大會”

  的橫幅,下面是鮮紅的黨旗,黨旗下并排掛著馬克思和列寧的畫像。主席臺是兩張拼在一起的方桌,桌上放了幾只喝水用的陶土碗。代表們的席位就是學校的長條凳和長條課桌。為了隨時準備應付戰斗,代表們都背著背包進入會場。大會開幕后,毛澤東作了關于大會政治決議草案的報告,朱德作了軍事報告,陳毅傳達了中央“九月來信”并就禁止槍斃逃兵問題作了發言。由于大會決議草案是會前經過充分醞釀、集體討論后由毛澤東起草的,因此很順利地為會議所通過,這就是《中國共產黨紅軍第四軍第九次代表大會決議案》,即“古田會議決議”。古田會議雖然只開了兩天,便勝利的落下帷幕,但它所通過的“古田會議決議”,卻為我黨我軍留下了無比寶貴的精神財富。

  譚政出席了這次大會,并且擔任會議記錄。后來,譚政回憶說:

  在此以前,在黨內、在紅軍內部存在著嚴重的非無產階級思想,例如:流寇主義、軍閥主義、無組織、無紀律、單純軍事觀點、個人主義,等等,而這次會議上,在毛澤東同志起草的《決定》中,才明確指出這種種非無產階級思想危害的嚴重性。確立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明確了無產階級軍隊的性質,并使在我軍已經形成的黨委領導下的首長分工負責制,官兵一致、軍民一致、瓦解敵軍的原則,以及軍隊中的民主制度,等等,都已成為我軍的優良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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